從「習得性無助」到「習得性失能」

在1960年代,美國賓州大學的研究生─現在已經成為知名學者的Martin Seligman,
曾做過一系列、乍看根本是單純在虐待動物的實驗:
首先,他在將做為實驗對象的狗行動控制住,並持續對身不由己的牠們施予電擊,
雖然電擊未達造成生理傷害的強度,但由於行動遭到限制,
狗無論如何都無法逃避其所產生的疼痛;接著,Seligman將狗放到一個分成兩邊的籠中,
籠子一邊的地板通著電,另一邊則否,中間只用矮板隔開.
Seligman發現,之前未遭受電擊的狗放入籠中後,很快就能學到跳過矮板以躲避電擊,
而之前遭受強迫電擊的狗,觸電時雖然也會不斷嘗試逃跑,卻放棄的很快,
最後多被動的躺在地上低吠、不再嘗試;
於同期的另一系列實驗中,實驗組的動物甚至產生了類似憂鬱症的徵狀─
這個現象,被稱為”習得性無助(learned helplessness)“.
(Overmier & Seligman, 1967;Seligman & Maier, 1967)

Seligman與其他研究者在後續研究中更指出,
“習得性無助”下的控制感、”解釋型態(explanatory style)”,
或是”歸因模式(attribution model)”,再再影響著身心健康,
甚至免疫能力(Seligman & Visintainer, 1985;Peterson, Maier,& Seligman, 1993);
“控制感”為情境下的自覺影響力,”解釋型態”為對缺乏控制感的解釋方式,
“歸因模式”則為對事件的內外在性、穩定性、特殊性等三向度之解釋,
樂觀的解釋型態可以預防無助感,悲觀的解釋型態則會將無助感擴散到生活各面向,
同時悲觀者亦較會做出內在、穩定、全面性的歸因.

從前在課本中讀過就算了的知識,入伍後卻深切的感受到它存在於生活中,
軍中日日都如Seligman做實驗的狗一般,需要面對著無法逃避、沒有緣由的懲罰,
每位長官下的指示都不同,照任一位的進行都會換來一頓臭罵,
自己的事情管好也沒用,有事沒事又天外飛來一個連坐懲處,
業務工作處理不順利會挨罵,做的好了又會被一直往上加;
我並不悲觀,我知道這雖然老是發生但錯不在我,卻依然感到無力,
在這連吃飯睡覺都由不得己的地方,你甚至無法決定自己要朝那邊走─
當然,無論朝那邊走都是被罵、被罵,然後增加工作量,接著還是被罵、被罵、增加工作量.
很憂鬱,很難受,很無助,很痛苦,但人類畢竟不比動物,
Seligman的狗在這情況下學到消極放棄、什麼都不做;人則能從中再進一步,學到積極擺爛,
做什麼最後都搞的一塌糊塗─這個現象,我稱為”習得性失能(learned incompetent)”.

“習得性失能”類似於呆伯特法則,雖然沒有辦法讓人成為領導一群猩猩的松鼠,
卻能讓人逃避應負的責任與工作,成為不必辛苦去摘松果的松鼠;
只要學會什麼都不會、做什麼都一團糟,讓人覺得你在旁閒晃就是最大的恩賜,
那麼差事便不會落在頭上,自然也不會有辛苦工作卻只換來一頓臭罵的情況,
工作會被分給旁邊那已經是參一又接政戰外加四本簿冊(含部份輪車)還要操課站哨出公差的同事N.
從無助中超脫、成功到達失能境界的人只要嘴角流涎的在一旁搖頭晃腦,
日子便快快樂樂的過去,不會被洞八也不會挨什麼罰.

學習”習得性失能”的一開始,當然或多或少會遭些罵,
但比起日後的天天受氣,一開始的痛苦非常值得,
這大概也是”延宕滿足(delay of gratification)“的一種體現;
當兵這一陣子,我最後悔的便是做事太認真、工作太努力,
而沒有專心進入”習得性失能”的精神狀態,以至於把自己攪的身心俱疲,
最後成為一隻屢被電擊、卻無法逃脫的狗.

我太晚領悟”習得性失能”的重要了,與尚未入伍的讀者們共勉之.